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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種凝視－故宮要這麼「政治正確」嗎
「台北國立故宮博物院」海報。（本報系資料照片 黃菁菁攝） 1988年第一次去北京故宮，當時只見偌大的空間裡，除了老建築，整個空蕩蕩無多少文物，只有一個號稱「金盆洗手」的大金碗，放在宮中明顯處，引得大陸遊客一陣讚嘆：「好大的金盆子呢」。我看了不禁暗笑，這真是窮人家的孩子，才看到金盆就以為是寶物，其實所有的細軟，那種薄薄一幅畫、瘦瘦幾個字，就可以換一片江山的好東西，都被帶到台北故宮了。也幸好帶到了台北，否則文革時要如何維持呢？現今北京故宮所留下的文物，大多是清朝之後的，當初覺得並無太多意義，便未帶走。如今也已是北京故宮的寶貝。不過，對兩個故宮的文物，我還真不知道該說是哪一「國」的文物。照道理。它應該是清朝的，至少愛新覺羅家族的幾個皇帝，如康熙、乾隆都愛收集文物，更喜歡在某些文物上題字，彷彿題了字，就證明是他們家的了。但大清帝國亡了，這些古文物要歸誰所有？照道理，清朝的皇室和太監沒偷偷帶出去賣掉的，還留下的，就該歸接替政權的中華民國政府，但戰亂又使得它流離失竊，而後是軍閥混戰，抗戰搬遷，輾轉把重要文物運到大後方保存。最後是國共內戰，跟來了台灣。台灣本來還保存在霧峰山中，以避免戰禍，後來才運到現在的故宮，並慢慢變成可以展出的所在。現在，它屬於中華民國，用「國立」並無錯。但這樣的文明，真的只是屬於某一個國家，某一個政權嗎？我曾在故宮望著〈谿山行旅圖〉，那種大山壯闊、涓流清細、深谷幽暗、行旅寂寞的情境，確實非常感動。在歷史的長河中，不知有多少朝代的多少人，像我一樣對此讚嘆震撼，而這些欣賞者、當權者今何在？唯有這文明竟留存了下來。因此我不免感嘆：藝術生命一定比政權長久。若藝術有靈，〈谿山行旅圖〉所看到過的政權更迭，一定比任何人都多。電子業大老曹興誠收藏青銅器，東區豪宅中使用不少空間，以恆溫恆溼妥善保存，還派了專業技師整理維修。我看著那眾多古老文物，讚嘆不已，所謂富到一定高度，才會收藏古今僅此一件的文物，確是如此。但我也有一個疑問：生命有限，財富有限，這些寶貴的人類文明資產，以後將如何保存？下一代有這個財力和能力去維護嗎？這些古老的文明遺跡，最後會歸誰來管理，才能讓下一代可以一起分享？我笑謂老曹，這些文明遺產不拿出來分享，你這整理的不白費了？法國羅浮宮最讓人奇怪的展覽是埃及文物，本來屬於埃及的那些古代巨大的石棺石壁，從原地一片片切割，載回來再拼一起展出，這樣的帝國主義，真是太霸道、太貪婪了。表面上它是法國國家所有，但它所見證的，恰恰是一個帝國的侵略與恥辱。這正如希特勒利用侵略戰爭到處搜刮世界名畫，戰敗後卻流落各方，不知所終一樣，只讓人感到貪婪和占有的可恥。故宮曾出過一本書，講那運送國寶的故事。包括抗戰時，為了保護國寶而不惜生命的所有工作者，而國寶彷彿有靈，反過來也保護了護衛者的生命。國寶自有生命，超越政權而長存，於此似乎得到見證。故宮文物的出國展覽與圖片授權使用，規定了必定要用「國立故宮」才可，這實在是奇怪的事。站在推廣中華文明的立場，我們當然希望它多多赴國外展覽，廣為宣傳，讓台灣成為中華文明的代表者、傳燈人。當各國都這樣認定時，在台灣的中華文化的深度與厚度即足以形成力量，讓我們更受尊重，不因有無邦交而受到影響，而在台灣的中華文化也有了與其它文明不同的核心動力。故宮國寶翠玉白菜等文物赴日本展，因宣傳刊物上有無「國立」字樣，吵了起來，政府強硬以對，表面上看都是「政治正確」，民進黨也不吭聲。但站在文化的立場，這樣的政治正確，在千年的歷史長河中，有什麼意義呢？（作者為作家）
新聞來源http://www.chinatimes.com/newspapers/20140625001005-26010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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